吃罷早飯他們幾個都一起回到房間,商量著下面的時間他們該往何處去。趙一說去東邊的山,錢二說去西邊的山,孫三說去南邊的山,李四說去北邊的山,一人一票,沒法統(tǒng)一,每個人都敘述自己強有力的理由。趙一激動起來,揮著手臂,一派叱咤風(fēng)云的樣子,他走到窗口,突然他的手臂僵往了,聲音也小下去許多。錢二也沖動起來,他吼著趙一說:說呀你說呀,怎么不說了呢?他說時也踱到了窗邊,他怔了怔,他也如趙一般,手臂停止了揮動,聲音也變了硬度。孫三李四也都走了過來。孫三說怎么了?李四說你們呆了?在他們見到在此前他們見過的那個老頭時,他們也同趙一錢二一樣地沉默了下來。
老頭其實并沒有什么新的花招。他只是還像他們前幾天所見的那樣,身體蹲得很低,臉部距地面很近,手里捏了根小棍或是鑷子什么的,捅來捅去,這一次相距較近,趙一錢二孫三李四都能看見他的嘴里似乎還在念念有詞。趙一說:他到底在干什么?錢二說:這是個什么人?孫三說:未必是在作研究?李四說:是土族還是外來的?
仍然還是爭論不休。李四到底讀過大學(xué),腦子運動得比他人快。他說:這樣吧,我們來推測一下這老頭到底是干什么的,誰猜對了,就去誰的山頭。這個民主的提議得到大家一致的贊同,紛紛說書讀得多的人就是同旁人不一樣,既公平又有趣。于是決定給十分鐘考慮時間,十分鐘后由趙一開始起講。
其實那十分鐘考慮時間誰也沒用。趙一去泡了杯茶。錢二去撒了泡尿。孫三去找他昨天被趙一拿去畫豬的筆。李四則把他的撲克牌洗好裝入了盒子里。然后時間就到了。
趙一說:我認為這老頭是個土壤學(xué)家,他是在研究這兒的土質(zhì)。他是一個做大學(xué)問的人。因為只有這樣的人,才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(zhì)。這種氣質(zhì)中有許多的迂闊,許多的傻勁。不用問,我們今天得上東山了。
錢二說:我看他更像是一個詩人。他住在這兒搞創(chuàng)作,偶爾出來轉(zhuǎn)轉(zhuǎn),觀察觀察地上的小生物,恰恰每次都叫我們幾個碰上了。趙一說他為什么只觀察小生物呢?既然是詩人,他恐怕更多會是去觀察樹葉云彩太陽光線什么的,何苦一天到晚撅著屁股往地上看。
孫三說:不,我認為這個老頭是一個精神病。這里的土壤有什么研究頭?種田?石太多,開不出幾分地;種果樹?山太高,沒幾人愿往這里跑;辦工廠?笑話一個。我想他是沒什么目的的,他只是有毛病而已。
孫三的觀點遭到一致的反對。錢二說如果你說他像個精神病這就從另一個方面證明了我的判斷,因為所有的詩人都是神經(jīng)質(zhì)的。孫三說請記?。荷窠?jīng)質(zhì)并不等于精神病。趙一說別爭了,聽聽李四怎么講。
李四慢條斯理地開了口。他說:我想他一定是一個偵探。他是在為一樁案子尋找蛛絲馬跡。能這么鍥而不舍地去發(fā)現(xiàn)他所能發(fā)現(xiàn)的一切,這證明這不會是一件小案子,至少會是命案,更有可能是一樁大命案。兇手說不定來過這里,也說不定現(xiàn)在也還待在這里。趙一錢二孫三一起吸了口冷氣。李四繼續(xù)說:他在這里的任務(wù)或是監(jiān)視也或許是偵察。否則很難解釋他的行為為什么這樣的怪異。
孫三反對說:不!決不可能。因為愈是做偵探的就愈要使自己大眾化,以不讓自己的對手察覺。趙一錢二皆說:是呀是呀,電影電視里可不都是這樣的?李四冷笑一聲道:連你們都會這樣想,兇手難道就不會?真正的大偵探是完全能掌握常人的心態(tài)的。他故意做出神秘狀,他的對手一想電影電視里的偵探都不是這樣弄得神秘兮兮的,料想此人肯定不是。這一來就真的上了他的圈套。趙一錢二孫三覺得李四的思路是對的,可他的判斷卻一定不對。所以都覺得有話想說,又不知從何說起。這時,李四卻一臉傲慢地站起了身說:怎么樣?服了吧,今日可是定了上北山?
回答是三人一致的吼叫:不——!李四說:怎么?不服?好吧,不服者可以親自去問。只是我得提醒你們,真正的偵探也是不會輕易地暴露自己身份的。他即使十分地佩服我的分析,他也會編一個謊話來應(yīng)付局面。最后的結(jié)果我料定不出這樣。
趙一錢二孫三幾個目瞪口呆,他們這回才真正體會到了讀書人的厲害:問和不問李四都已經(jīng)穩(wěn)操勝券。
但是趙一還是決定去問個明白。李四表示他無興趣前往,理由還是他先前所說的,對方不可能對他們說真話,既不能說真話,問之又有何用?孫三也表示他懶得動。孫三是因為那天叫了老頭一聲沒被理會,對老頭始終抱有反感。他想他犯不著再去跟那個精神病多搭腔。李四說你們兩個去也一樣,我和孫三倆在家玩玩“跑得快”。于是趙一錢二就身負重任地去找那老頭了。
幾乎到了吃中飯的時間,趙一錢二才回來。他們倆的氣色不是太好。孫三李四皆說還是我的話說得對吧?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