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哈哈哈哈……”老六哥聽了大笑起來。
徐寶冊也笑起來,這笑聲直傳出老遠,在夜空里回蕩著,最后消失在那片槐林里了。
天亮了,他們立即著手在靠近槐林處架荊棘籬笆了。瓜魔來了,就忙著為他們砍荊棵子……徐寶冊告訴瓜魔:瓜田承包下來了,這片西瓜就和自己的差不多了。瓜魔聽了樂得不知怎么才好。老六哥低頭綁著籬笆,這時回頭瞅了瓜魔一眼,沒有吱聲。瓜魔于是走到他的身后,在他的腰上輕輕按了一下。老六哥突然拋了手里的東西,瞪起眼睛喝道:“你小子打人沒輕重,亂戳個什么!”
老六哥的樣子怪嚇人的,瓜魔吃了一驚,往后蹦開了一步。
徐寶冊很驚奇地望望老六哥的腰,說:“就那么不禁戳嗎?”
老六哥沒有吱聲,只是漲紅著臉低頭做活。
三個人整整用了一上午的時間才架好籬笆。午飯做的魚丸子、玉米面鍋貼兒,瓜魔只吃了很少一點,就躺到鋪子上去了,仰著臉,扭動著。他嘴里哼唱著,一邊把腳搭在徐寶冊光滑的脊背上。老六哥一直皺著眉頭吸煙,這時一轉臉看到了,說:“真是賤東西!他整天做活累得不行,你還要把腳搭在他背上!真是賤東西!”瓜魔在過去總要把腳挪到他背上的,可是這回看到他陰沉沉的臉色,就無聲地把腳放在了鋪子上。
吃完飯后,照例要吃西瓜了。徐寶冊見老六哥不愿動彈,就自己到田里摘來兩個??墒浅怨蠒r,老六哥只是吸煙……瓜魔離開以后,徐寶冊扳過老六哥的膀子問:
“六哥,你身上有些不對勁兒?”
老六哥只是吸煙。
“你不吱聲我也知道。你掐一掐手指骨節(jié)就生出來的計謀,我都知道!你心里想心事,嘴上只是不說!”徐寶冊盯著他的臉,硬硬地說。
老六哥磕打著煙鍋,板著臉,慢聲慢氣地說:“瓜魔不能多招惹的,他不是個正經孩子?!?/p>
徐寶冊哼一聲,扭過頭去說:“瓜魔是個好孩子!”
“你看看吧,”老六哥往瓜魔常來的那個方向指點一下說,“正經孩子有他那個樣兒嗎?黑溜溜像鐵做的,鉆到水里又像魚,吃起瓜來潑狠潑愣!”
徐寶冊氣憤地將卷在膝蓋上的褲腳推下去,站起來說:“你有話就直說,用不著這么轉彎抹角的。瓜魔一個孩子又礙了你什么!哎哎,你真是變成‘魔’了!”
這是他們最不愉快的一次。這一天,他們簡直沒有說上幾句話,只顧各忙自己的事情了。
以后瓜魔來到,老六哥總是離他遠遠地坐著。瓜魔帶來的魚,他似乎也不感興趣了。瓜魔到水潭里洗澡,也只有徐寶冊一個人跟去看了。徐寶冊背著瓜魔對老六哥說:“六哥,你心胸窄哩!你不像個做大事情的人!”老六哥頂撞一句:“我也沒見你做成什么大事情!”
瓜魔不知有多少天沒來了,徐寶冊常常往大海那邊張望??伤丝吹竭h處海岸上那一長溜兒活動的拉網的人之外,幾乎沒有看到別的。夜里,他一個人燒起小鐵鍋,或者一個人走在瓜田里,總覺得少了些什么。
一天早上醒來,他對老六哥說:“昨夜我剛睡下,就夢見瓜魔來了,蹲在瓜田南邊,就是籬笆那兒,和我煮一鍋魚湯。”
老六哥點點頭:“煮吧?!?/p>
徐寶冊眼神愣怔怔地望著籬笆說:“煮好以后,我夢見他跟我要煙鍋,我沒給他?!?/p>
“你該給他!”老六哥訕笑著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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